《塞尔达传说》（ゼルダの伝説，the Legend of Zelada）自1986年发行第一部《海拉鲁的幻想》（The Hyrule Fantasy: ゼルダの伝）后，已经走过了36年。这部任天堂发行的传奇系列游戏已有18部作品，尤其是2017年的《旷野之息》（ブレスオブザワイルド，the Breath of the Wild）,发行量惊人地超过了2000万。今年9月，任天堂公布了最新续作《王国之泪》（ティアーズ オブ ザ キングダム，Tears of the Kingdom）的预告片。短片里，林克从遗迹上一跃而下，张开的双臂下是渐次消散的云层与广袤无垠的大地。伴随着这个标志性动作，五年前初见旷野之息的激动心情也复现了——最不能忘记的，可能就是公主说出“open your eyes（张开双眼）”后，林克抓着滑翔伞跃入那无边无际的迷蒙绿意，古老的巨树与奇异生物在等待着他。而塞尔达系列对“树”的刻画，其实已有悠久的传统。

一、德库树与森林族裔

旷野之息的成功让玩家深深记住了克洛格森林与德库树，其实这棵老爷爷般的大树在1996年的《时之笛》（時のオカリナ，Ocarina of Time）中就已经出现了（图1）。25周年出版的公式书中可以看到最初的设计手稿（图2），草图里德库树正在给林克展示“德库叶子”（Deku Leaf）。

图1 《时之笛》中的德库树（线稿+成稿）[1]

图2 设计概念图[2]

德库树在整个塞尔达系列里都格外重要。时之笛中，正是由他讲述了上古神话，亦即塞尔达的世界观：代表力量、智慧、勇气的三女神创造了世界，她们离去后留下了黄金圣三角。根据《天空之剑》的剧情，三女神离去后有了代表创造的神明海利亚，和代表破坏的终焉之主。海利亚为了对抗不断轮回的终焉，以神力铸造了大师之剑和剑灵珐伊（Fi,也译法伊），她告诉剑灵去寻找被圣三角认可之人，这位勇士可以携大师之剑对抗终焉。最后耗尽神力的海利亚转世为人类，也就是塞尔达。

很多年后，圣三角之力被世人所知，引发无尽争夺。海利亚后人遂召集贤者将圣三角保存在圣地里，并在圣地外修建了时之神殿，用大师剑镇压唯一的入口。大师剑所在的房间也被时之门封印，解封的钥匙被做成三枚精灵石，分别由“森之子民”、“火之子民”、“水之子民”三族保管，其中一枚就保存在德库树手上。平定动乱的海利亚后人依托着时之神殿，建立了海拉鲁王国。

德库树（Deku Tree）孕育了科奇利（Kokiri，也译科奇里）族，守护着科奇利森林。科奇利族面若孩童，他们是移居至森林的海利亚人的后代，一旦离开森林就会迅速老化。每个科奇利族都有一个伴生的妖精，只有12岁的林克孤单一人——因为他并非森之子民。在海拉鲁王国的内乱时代，一名骑士死于战乱。他的妻子抱着尚在襁褓的孩子躲进了科奇利森林，在把婴儿托付给神树后，她溘然长逝。尽管孩子并非森林的子民，德库树预示到他将是承担王国命运之人，于是收养了他——这个孩子自然就是林克。

时之笛一开篇，林克就被陌生的妖精娜比叫醒，她说德库树在召唤他。然而此时德库树已时日无多：来自沙漠的盖侬是终焉的化身，他偷袭了神树，企图获得钥匙。德库树遭受重创，他意识到终焉的轮回又开始了，他急需找到对抗之人。德库树内部的三层空间是《时之笛》的第一个解谜点，也是林克需要通过的考验。打败甲壳寄居兽哥马后，德库树的诅咒就被解除了，但林克却无法挽救他的生命。将森林精灵石交给林克后，德库树枯萎了。不过在《时之笛》结尾，随着盖侬落败、萨莉亚（Saria）觉醒为森之贤者，德库树复苏为一颗小树苗，科奇利族也解除了不能离开森林的限制。

在塞尔达系列里，《时之笛》占据着相当重要的位置。根据官方设定，在时之笛的故事后时间线分裂为“童年线”、“成人线”，以及输给盖侬的“战败线”，而《旷野之息》不属于任何一条。青沼英二在采访中表示，他们并不打算把旷野之息加入整个塞尔达的时间线，但旷野之息的故事至少晚于时之笛“一万加一百年”[3]。因此，我们可以看到《旷野之息》中的森林与种族其实与时之笛有很大差别，但依旧有鲜明的继承关系：作为三族之一的“森林”，克洛格森林显然与科奇利森林对应，而那些蹦蹦跳跳的“呀哈哈”（克洛格）则由科奇利族发展而来；“迷雾森林”的灵感也许来自科奇利森林北边的“迷途森林”，终年不散的大雾使冒险者进入时必须跟随火把的指引，这也自然令人想到科奇利族因畏惧而称之为“禁忌森林”。

图3 《时之笛》中的科奇利森林[4]

图4 《旷野之息》中的克洛格森林[5]

不过，“迷途森林”在以解谜为特色的塞尔达系列中一直在不断升级。1986年《海拉鲁的幻想》中，“迷途森林”是一个很有迷惑性的迷宫。时代原因，《海拉鲁》尚是FC磁碟机呈现的像素游戏，因此“迷途森林”也只是大量相似的褐色色块（图5）。到了《时之笛》，它演变为大量空洞的树干，里面寄居着许多树偶。如果不知道路线，走着走着就会回到入口。旷野之息的迷雾森林显然保留了这种迷宫要素：起初有火把指引，然后火把消失，需要跟随雾气飘动的方向寻路。这些作品里，穿越迷宫多半都是为了寻找大师剑——不同的是在《旷野之息》中，林克还会遇见守护大师剑的德库树长老。

图5 《海拉鲁的幻想》中的“迷途森林”[6]

图6 《时之笛》中的迷途森林[7]

图7 《旷野之息》中的迷雾森林[8]

生活在迷途森林的树偶被称为德库族，在许多作品中都有出现。2000年的《姆吉拉的假面》（ムジュラの仮面，Majora's Mask）生动地刻画了这些小生物，下图是德库管家、德库管家之子、德库王子、德库王、德库公主、德库双胞胎的形象：

图8 德库族合照[9]

这部作品中林克也有德库形态，方便在一些关卡中跑路和躲避，玩家可以在人形与德库形之间切换：

图9 林克的德库形态[10]

但不管怎样，作为“父亲”的德库树仍然是森林的灵魂。2010年代出色的渲染技术与建模水准无疑为森林增添了童话般的美感，穿越幽深的白雾后，面前延展出一片迷蒙而柔和的绿意。在旷野之息设定书中，我们可以看到“森之圣域”经过重新设计后更有古朴而神秘的风格了：

图10 克洛格森林[11]

这片空地中央插着大师剑（图片见后），德库树长老就守护在此。如果想强行拔出大师剑（其实也拔不出来），他会中途制止，防止你白白消耗所有生命。

图11 《旷野之息》中的德库树[12]

图12 德库树讨论稿[13]

图13 德库树的内部空间[14]

作为核心设定的一部分，森林深处的大师剑也在塞尔达系列中几经演变[15]，下面是比较著名的两张图：

图14 《众神的三角之力》中的大师剑[16]

图15 《旷野之息》中克洛格森林里的大师剑[17]

那么，克洛格森林中的德库树就是《时之笛》结尾复苏的小德库树吗？对比《时之笛》与《旷野之息》的海拉鲁地图，科奇利森林位于地图东南边，毗邻大片的海拉尔平原，北面则是卓拉领地和卓拉河（Zera’s River，“卓拉”也译“佐拉”）。克洛格森林则位于地图北面，西边是雪山，东边是火山；卓拉领地与卓拉河也与之相去甚远。结合从科奇利族到克洛格的变化，有可能复苏的德库树决定带领森林子民进行迁徙，破除限制的科奇利族逐渐发展成能在风里旅行的“呀哈哈”。至于克洛格森林中的德库树长老，到底是当初复苏的那棵小树苗也拥有了移动自己的能力，还是干脆由德库树传播的种子成长而成，就难以猜测了。[18]——不过，这也只是一种猜想，毕竟比起平原，被雪山和火山包夹好像更不宜居。

图16 《时之笛》中的世界地图。[19]其中1是科奇利森林（Kokiri Forest），2是德库树（Deku Tree），3是迷途森林（Lost Woods）

图17 《旷野之息》大地图。[20]红框圈出的是克洛格森林的位置，蓝框圈出的是卓拉领地的大致位置。

二、法隆森林（フィローネの森/Faron Woods）

在1996年的《时之笛》与2017年的《旷野之息》之间，2006年的《黄昏公主》（トワイライトプリンセス，Twilight Princess）和2011年的《天空之剑》中还出现了一片“法隆森林”。这里是丘伊族/奇依威族（キュイ, Kyui/Kikwi）的栖居地，森林正中间有一棵圣树（the Great Tree），庇佑着森林中的生物。南边就是居住在芙萝莉亚湖（Lake Floria）中的法柔拉（Parella）族。

图18-20 法隆森林设计图[21]

图21 法隆森林实机图，中间的大树即为the Great Tree[22]

丘伊族性格顺服温和，但它们也是协助海利亚对抗魔物的种族之一。值得一提的是，下面设计图右下角的是丘伊族的首领，它实际有两个林克那么高：

图22-23 Kikwi设计图[23]

《时之笛》后，“科奇利森林”的说法再也没有出现。然而从《黄昏公主》与《天空之剑》的地图来看，法隆森林的大体位置与科奇利森林很相似。有塞学家认为法隆森林应当就是科奇利森林的一部分，即《旷野之息》之前大陆东南面的森林区。而在法隆森林已经看不到我们熟悉的德库树和科奇利族了，这是否说明迁徙已经发生了呢？

图24 《黄昏公主》大地图。[24]其中红框位置为“法隆森林”位置。感谢地图制作者“旭日之记忆”（b站）。

图25 《天空之剑》大地图[25]

三、有趣的细节

说完大地图与世界观设计，塞尔达系列中还有许多以“树”为依托的趣味设计——游戏中大片的森林与植被都颇具特色，此处只列举其中一些例子。

首先是出自《大地之章》的马库树（Maku Tree）。它们守护着霍拉多姆(ホロドラム/Holodrum)和拉布雷奴（Labrynna）。霍拉多姆的马库树貌似时常昏睡的老者，而拉布雷奴的马库树则像一个年轻女孩。霍拉多姆大陆四季混乱，林克收集了时间之源（Essences of Time）和自然之源（Essences of Nature）后，马库树会给他一个巨大的马库树种，用以击碎黑暗的屏障。

图26 霍拉多姆的马库树[26]

图27 拉布雷奴的马库树[27]

塞尔达的城镇设计也是一大特色。除却小镇上随处可见的绿植，《旷野之息》中还有一些依托于树屋的设计，比如奥顿村（Ordon Village，也译奥登村），小小的房屋被建造在高耸的树冠之中：

图28 奥顿村（Ordon Village）概念图[28]

就连魔物也懂因地制宜，住在树上：

图29 魔物据点设计图[29]

此外，从设定书中我们还可以找到一些未采用的设计。下图是未采用的草稿之一。看上去是巨大树木的根系：

图30 未采用的设计[30]

附：本文所用到的档案馆馆藏。

[1] The Legend of Zelda: Art & Artifacts,Dark Horse Book,2017,P37

[2] The Legend of Zelda Hyrule History,Dark Horse,2013, P157

[3] The Legend of Zelda: Breath of the Wild Master Works,Dark Horse,2018, P354-355

[4] https://zelda.fandom.com/zh-tw/wiki/%E7%A7%91%E5%A5%87%E9%87%8C%E6%A3%AE%E6%9E%97

[5] 《旷野之息》游戏实况：https://www.bilibili.com/video/BV1jT411M7eA/?spm_id_from=333.337.search-card.all.click

[6] https://zelda.fandom.com/zh-tw/wiki/%E8%BF%B7%E9%80%94%E6%A3%AE%E6%9E%97

[7] https://zelda.fandom.com/zh-tw/wiki/%E8%BF%B7%E9%80%94%E6%A3%AE%E6%9E%97

[8] 《旷野之息》游戏实况：https://www.bilibili.com/video/BV1jT411M7eA/?spm_id_from=333.337.search-card.all.click

[9] The Legend of Zelda: Art & Artifacts,Dark Horse Book,2017,P196

[10] 《姆吉拉的假面》游戏实况：https://www.bilibili.com/video/BV1Mx411R7W9/?spm_id_from=333.337.search-card.all.click&vd_source=fe9c17bb69c6497c1c15d2de90257d63

[11] The Legend of Zelda: Breath of the Wild Master Works,Dark Horse,2018, P221

[12] The Legend of Zelda: Breath of the Wild Master Works,Dark Horse,2018, P222

[13] The Legend of Zelda: Breath of the Wild Master Works,Dark Horse,2018, P222

[14] The Legend of Zelda: Breath of the Wild Master Works,Dark Horse,2018, P223

[15] 关于历代大师剑的演变详见：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r2UtTa-0j8c&t=11s

[16] The Legend of Zelda: Art & Artifacts,Dark Horse Book,2017,P16-17

[17] The Legend of Zelda: Breath of the Wild Master Works,Dark Horse,2018,P32-33

[18] 塞尔达吧的塞学家“独狼Predator”认为是原德库树的种子飘到了大陆北面。

[19] http://www.dianwannan.com/zeldashizhidi/2623/

[20] https://www.bilibili.com/read/cv3157791

[21] The Legend of Zelda Hyrule History：P42-43

[22]《天空之剑》实况：https://www.bilibili.com/video/BV1k64y117Db/?spm_id_from=333.788&vd_source=fe9c17bb69c6497c1c15d2de90257d63

[23] The Legend of Zelda Hyrule History,Dark Horse,2013,P47

[24] https://www.bilibili.com/read/cv18205674

[25] http://www.k73.com/wiiu/9504.html

[26] The Legend of Zelda: Art & Artifacts,Dark Horse Book,2017,P208

[27] 同上，P212

[28] The Legend of Zelda Hyrule History,Dark Horse,2013,P198

[29]The Legend of Zelda: Breath of the Wild Master Works,Dark Horse,2018,P334

[30] The Legend of Zelda Hyrule History,Dark Horse,2013,P163